老师,请对自己的表情负责
老师站在了教室门口。如秋风卷地,刚才一批昂扬的头颅瞬间倒伏;如寒潮突袭,一片笑声的泉水叮咚瞬间喑哑。凌厉眼神如万伏高压,小麻雀小猴子们都成了乖乖兔。老师在心里满意地点点头,这帮小赤佬,也就是我能收拾他们了。“小赤佬们”心里嘀咕开了:看这副面孔,八成股市又跌了,要不就是跟老公吵架了,别撞到枪口上,惹不起躲远点。
千万别给他们好脸色——每位新老师走上讲台,都有老教师这样谆谆教诲。于是,学生笑了,老师要绷起脸;学生热脸贴过来,老师做高冷状。还要训斥几句:嬉皮笑脸没正经,给点颜色就开染坊,蹬鼻子上脸了还?老师在办公室谈笑风生,看见学生一推门露半个脑袋,马上正襟危坐,笑容像刷屏一样没了。矜持,再矜持,老师终于用冷漠的银簪跟学生划出一条深广的银河。
能不累么?老师除了上课改作业,还要为“师道尊严”严防死守,像过去大户人家看紧自家闺女,生怕因一点风吹草动败坏门风。但人毕竟是人,天庭都拦不住思凡的织女,《牡丹亭》里的杜丽娘死了也要爱。为什么把教育比作春风化雨,而不是暴风骤雨?警察够严肃了吧,你违规了,不打不骂不甩脸子,啪一个立正,敬礼,微笑着把款罚了。一度被喻为警察的老师,是否也该变脸了?雷夫说,在56号教室里,什么都有,唯独没有恐惧。看过《放牛班的春天》《窗边的小豆豆》,读过《56号教室》,知道教室可以这么快乐,老师这么有 趣,即使是“差生”也能活得像天使。如果老师固守这样的逻辑——板起面孔爱学生,慢慢地,学生也就敬而远之了。有一年高考作文题“如果记忆可以移植”,一考生写道:如果记忆可以移植,我希望把蒙娜丽莎的给老班,让她铁青的脸上露出蒙娜丽莎般迷人的微笑。
鞠萍、金龟子,魅力值为什么能持久不衰,粉丝一代又一代?恐怕离不开他们标志性的微笑。在“孩子们最喜欢怎样的老师?”评选活动中,排名前列的“幽默风趣、和蔼可亲、尊重学生、循循善诱、平易近人”都跟微笑沾亲带故。泰戈尔说,“微笑,是世界上最美丽的语言。当你微笑时,世界爱上了你。”微笑的脸上淌着蜜和阳光,分明写着:我喜欢你,我期待你。还有一种论调,“学生是蜡烛,不点不亮”,你对他好,他反而吃定了你。他们真个“欺软怕硬”?生活中的我不苟言笑,顶多也是“笑不露齿”,但在学生面前,一直咧着嘴像傻大姐,是传说中学生专爱欺负的这号人,但“悲剧”从没有发生过。倒是一些“严师”常常郁闷,好心常被当做驴肝肺。还要说56号教室,学生多来自平民和贫民,少不了调皮鬼和刺儿头,他们的幸福和谐不是靠老师瞪眼、虎脸加咆哮,而是靠人格靠规则。除了教参,老师靠什么吸引学生?你比动漫有趣,还是比韩星有范?笑容是老师的通灵宝玉。笑容远了,心就远了;心远了,教育就死了。
林肯说过,四十岁之后,人要对自己的相貌负责。就是我们所谓的“相由心生”。不是要“亲师信道”吗?不就是打成一片吗?做老师,一直对表情负责,表情好,心情差不了,颜值不会低。学校吴老师是位资深帅哥,从教30多年依然风度翩翩,笑容可掬,他在今年教师节吐露秘诀:被这么多孩子的青春滋养着,想不年轻都难哪。原来,微笑还是青春不老药哇,怪不得鞠萍她们活得跟成精了似的,60多了还是“姐”一辈的。
照镜子,发现嘴角的肌肉特别松动,咧一咧嘴,笑容像水流顺着熟悉的河道就淌下来了。靠着微笑装嫩,慢慢地,学生看到我老远就笑了,扑上来喊我“涛哥”了。如果两鬓斑白还做高冷状,那就连慈祥的老爷爷都做不成了,我可不想这样。